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弃了

【信邦】钩吻(四)

贺闲川:

·新年第一更!


·前文  《钩吻》(三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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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邦醒来时,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一线红色。


他懒懒地打个哈欠,睡眼朦胧地在韩信颈侧蹭了蹭,像是故意要把人弄醒似的,而韩信的确也被他弄醒了。


“睡好了吗?”刘邦哑着嗓子,似笑非笑地问他。


光线昏暗,韩信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低头将下巴抵在他头顶,抿着唇发愣。刘邦伸手推开他,倒是很利落地爬了起来,抓过床头的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飞快一阵按,韩信仍旧呆呆将他望着。


“傻了吗?”刘邦睨他。


韩信不作声,只是避开他的目光。


“我请了假,晚上酒吧不去了。”刘邦将手机扔开,趴在床边伸长了手臂去够衣帽架上的衣服。


“怎么了?”韩信诧异。


“陪你呀。”刘邦笑得灿烂,“晚上去沙滩吃海鲜好不好?”


韩信愣了愣:“……好。”说着脑袋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些。


“我还想去剪头发。”刘邦抓起一把乱毛自己瞧了瞧,发尾快够到肩头了,到夏天必然会很热。


“好。”韩信把被沿遮到鼻尖,就剩一双眼看着刘邦,眼里隐约带着点笑。他看着刘邦脱下身上的那件睡衣,从窗帘缝隙里投入的那一线光恰好就落在肌肉绷紧的背脊上,苍白的肌肤盈着光,让他不住地想起教堂里大理石的雕像……以神圣粉饰的赤裸躯体,美丽得迷幻不真实。然后,他注意到刘邦腰上的那一片纹身,在右后侧的位置,髋骨以上,肋骨以下,一只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的独翼的鸟,随着那人的动作被牵动着,仿佛想要凭借残缺的翅膀飞起来。


那晚在更衣室里,他已经见过了这只鸟。


韩信蹙着眉,他不喜欢这个纹身,更不喜欢在刘邦身上见到它——从天幕中被剥离的姿态。


衣摆垂下来,纹身被遮住了。刘邦侧着头瞥见他的眼神,挑眉笑他:“看够了吗?”


韩信默然,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目光。他其实很想问问刘邦那到底是什么纹身,那只鸟……他仔细想了想。似曾相识。


“闷着做什么?还不起来想发霉吗?”刘邦边说着,边点燃嘴里的烟。他咬着烟头,对着镜子开始梳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,乱成这样大概也有韩信的功劳,但短发怎么也比长发要好打理。在镜子里他瞅见韩信起了床披了外衣,正向着这边走来。那头红发披散下来垂过了腰那么长,韩信停在他身后,不言不语,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错、停顿。


“怎么,要我给你梳辫子吗?”刘邦忍不住调笑他。


“不要。”那人很无趣地做了回复。


刘邦仰头正想再补一句什么,忽地一只手从旁边冒出来,将他嘴里咬着的烟抢了去。刘邦措手不及,对着镜子却看见韩信手里夹着那支烟,慢慢向嘴边送去。


烟头的火星亮了一亮。韩信猛地低头咳嗽起来。


出乎预料,只有烟草的味道凶狠地冲进他肺里,连带着咽喉口鼻一路的灼烧。他眼前恍惚,不知道是尼古丁的作用还是被呛得难受,刘邦好像在说些什么,他竟然也听不真切,只是不住地咳,咳得眼圈都红了。


“……不会抽就别抽,非给自己找罪受?”刘邦像在责备又像在安抚,替他拍了拍背,然后将那支烟从他手中取下,重新递回自己口中。


韩信红着眼抬头的时候,恰好看见烟雾从那人上扬的唇角边溢出来,缭绕散漫,刘邦又在对着他微笑。


“好了,赶紧顺顺毛我们出门,指不定还能看日落。”刘邦把梳子塞进他手里,自己起身拉开了窗帘。夕阳的灿烂光芒一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,当刘邦再拉开那扇玻璃门时,凉爽的晚风扑面吹来。阳台不太宽阔,简单地摆了一桌一椅,角落处放着一盆看不出品种的植物。刘邦倚在栏杆上,对着一片被房屋错落的轮廓切割出直角的天空,夕阳从城市狭隘的一线间正滑落。


这样的场景很适合唱一些木吉他的慢歌。


刘邦回过头来对他笑,抬手将过长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去,露出银色的耳钉闪闪发亮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“飙车过去,也许还能赶得上日落。”出门时刘邦是这样提议的,但韩信以不安全为理由拒绝了。


联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,这个理由的确没什么说服力。韩信去车库边缘看了眼摩托车,确定他还在那儿,然后拉着刘邦在街边打了出租。


韩信的左手臂上仍然缠满了绷带,刘邦在家找了件宽松的夹克给他,说是这样可以遮得严实些。坐车上时刘邦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一番,觉得这人穿这件衣服竟比自己好看那么一点,只是一点。但这念头一闪而过,飞快被刘邦否决了。


韩信当然不会知道他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,只安静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。傍晚时候的街道热闹非凡,汽车的喇叭声,人声脚步声纷纷杂杂混杂在一起,全都风尘仆仆,像一大群一大群赶着在日落之前归巢的鸟同时扑打着翅膀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他们到达沙滩边时,太阳恰好沉入波涛之间,留下地平线上火烧般的余晖。直到坐上了饭桌,刘邦还在咕囔着抱怨来晚了没能赶得上日出,韩信把菜单塞给他,转移话题地问:“吃什么?”


刘邦捧着菜单终于改了口:“吃海鲜大餐!”


“你有什么不吃的吗?”刘邦问他。


韩信摇摇头,就看着他驾轻就熟地念起了菜名,一旁的服务生笔尖如飞倒也记得很快。海滩上的露天餐厅让人觉得很惬意,小圆桌漆成了白色,头顶的遮阳伞是鲜艳的橘红,伞面被海风吹得呜啦啦地响着。风从宽广的金色海面而来,微微的凉,让人感觉海岛的夏天逐渐在逼近。没有什么比在这样一个舒适的傍晚,听着涛声享用晚餐更好的事情了。


咸湿热腾腾鲜香的一盘水煮鲜虾被端了上来,刘邦挽了袖子已经准备好大快朵颐。他剥起虾来格外娴熟,也不管满手油腻腻总之先剥了两个扔嘴里尝尝味道,不住地赞叹。又吃了两只,他才发觉对面的韩信没什么动静。那人只支着下巴在看海。


“啊——”刘邦拖长了声音。


“啊?”韩信一愣,扭过头来迎面就是一只已经一丝不挂的白花花的大虾,吓了他一跳。


“张嘴。”


韩信还没回过神,下意识地就张了嘴,那只可怜兮兮的虾子就被一把塞进了他嘴里。热乎乎的虾和刘邦冰凉凉的指尖擦过自己的嘴唇,韩信怔着,刘邦已经低头开始剥下一只了。


“你可是第一个吃到我亲手剥的虾的人,有没有觉得很荣幸?”


“……”韩信不作声,只是嚼虾。


刘邦饶有兴趣,又拎着另一只赤条条的虾在韩信眼前逗猫似的晃悠。韩信抬眼看了看虾,又看了看他,表情古怪。


“不想吃那我自己吃啦。”


韩信沉默片刻,仰头咬了上去。谁知刘邦飞快地缩手一躲,愣是让人咬了个空,自己还在一旁瞅着韩信憋笑。韩信停了停,似乎是不甘心似的又咬去,刘邦再躲,那虾被他揪着尾巴摇摇晃晃地从韩信嘴边逃走了。


韩信终于忍无可忍,攥住刘邦的手腕再出动,一口将那虾子叼了去。


“不算不算,凭什么抓着啊!这是犯规。”


“谁订的这规矩?”韩信好笑地问。


“我订的。”刘邦说得像多在理似的,“你这样我可不给你剥了。”


说话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小白猫,“喵喵”叫着去蹭刘邦的裤脚。沙滩上时常可见这样的流浪猫,靠着撒娇讨食吃,一只只倒都长得肥肥胖胖的。那猫儿绕着刘邦的脚踝打转儿,时不时抬头睁大一双水光粼粼的蓝眼睛望一望刘邦,极讨好地叫唤着。


猫儿的眼睛蓝得很纯粹,不泛一点灰色,但仍让刘邦想起另一双眼睛:“你看,猫可比你乖巧多了。”


韩信语塞,眼看着他把手里的虾扔给那只白猫。猫儿轻快地衔了虾,竟也不贪心,转身飞跑走了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天色暗透时,晚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,刘邦摇着已经空掉的啤酒罐,失望地叹了口气。夜幕笼罩下的海面有种白日里没有的静谧与深邃,轮船远远地驶过,不鸣响汽笛只有零星闪烁的灯光,像一串慢镜头下的流星。韩信结账回来时,刘邦恰好点燃了一支烟。夜风又冷了些,吹得火星发颤。


刘邦穿得少,冷风一吹,也跟着闪烁的火星颤了颤。他望着韩信走过来,遮阳伞上垂挂的彩灯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,那双眼里含着的笑意也跟着明亮起来。


韩信停在他身前:“冷么?”


“有点。”刘邦往手心里哈了口气,又回头看看韩信,忽地就把手递过去。那人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,将他的五指并拢径直揉进掌心里。


韩信也不过比他只稍稍暖和一点而已,但温度还是慢慢地传了过来,不多但总是温暖的。


“冷就早点回去。”韩信说。


“还这么早,回去做什么?”刘邦笑起来,“沿沙滩走一段吧。吃太多了……咳。”


韩信并不反驳,只是将外套脱了递给他。刘邦摆着手说不用,但韩信极固执地替他披上了,刘邦倒也没有再推辞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他们走在柔软的沙滩上,海水墨蓝,翻卷起灰白的泡沫。很远之外依稀看得清有两道深黑的人影,也如他们这样在海岸边游荡,挨得很近,快要融作一团。


刘邦拉着他,问手上的伤口还痛吗?韩信笑了笑,说不痛了。


“是刀伤,对吧?”刘邦看着他袖口处露出的一段绷带。


“嗯。”韩信应道。


“……那时候……那两个人……”刘邦顿了顿,他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,“你杀了他们,对吗?”


韩信沉默了片刻: “嗯。”


他低着头在看脚下,所以刘邦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

“你有枪。”


不是问句,而韩信也没有回答。


“这儿没有别人,你对我说实话。”刘邦说,“你是谁?”


海浪拍打着礁石,发出沉沉的叹息声。


刘邦抢前一步,拦在了他身前。韩信差点撞上他,猛地一停,抬头就遇上刘邦笔直的目光。


“别问了。”韩信偏过头,“总之……我不会害你。”


“你这样让我很难办。”刘邦拉住他的手,那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,“你不是喜欢我吗?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。”


“喜欢”那两个字从刘邦口中跳出来时,韩信几乎是颤抖了一瞬。


“怎么?”刘邦捧起他的脸,微笑着凑近了,“你不是吗?”


一个吻就悬在那样若即若离的距离上,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异常滚烫的血液于心房出入汹涌,灼热感真实又清晰。他无处可逃只能迎上刘邦灼灼的双眼,终于是开口: “……是。”


仿佛用力撕开了一片陈痂,那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,韩信挣开了他,踉跄后退几步。


“抱歉……我……”


“韩信。”刘邦望着他,轻轻唤了他的名字,“你如果不告诉我,要让我怎么去喜欢你啊?”


棕榈叶在风里簌簌颤抖着,夜晚的海岸突然变得寂静了。韩信站在原地,只呆呆看着他,昏暗的夜色里彼此的面容都渐渐模糊不清。
        


不知过了多久,刘邦慢慢地去握他的手,是淡淡凉的。这一次温度传递的方向相反了,也许只是因为刘邦肩上的那件外套。


“很少有人会每天守在那里听别人唱歌,守上三个月还不来要个电话的。你说你是个什么人哪……”刘邦用力地攥着他的手,语气带着点玩笑式的抱怨,“算啦,我不逼你了。回家吧。”


韩信沉默了一会儿,先前皱紧的眉头总算是徐徐松开了: “我送你回去?”


“你不和我回去?”刘邦扳开他的五指,好奇似的摩挲着他掌心的茧。


韩信愣了愣,揣摩不清他话里的意思: “回去?”


“那个人死了。我是说给我送东西的那个男人。他们会找到我的。”刘邦只是低着头,用指尖在他手心里画着圈圈,“你搬过来吧。”


韩信忽地握拢五指,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: “好。”


听不出有没有喜悦。刘邦暗自骂了声没劲。


说完韩信突然顿了顿,又想起了什么,“……那天,他要给你的是什么‘东西’?”


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回答,韩信忍不住接下去: “除了那烟以外……你不碰别的东西,对么?”


“我还不想变成傻子,你放心吧。”刘邦笑起来,“只是一些药而已……”


“药?”


“是走私品,市面上买不到的。”


“用来做什么?”


“治病啊,药还能干什么?”


刘邦刚说完,就感觉但韩信沿着自己的手腕往上一阵检查般的摸索。刘邦轻飘飘地一把拍开他: “做什么啊?趁天黑耍流氓了?”


韩信默然收手: 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


刘邦像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衣角: “我想不起来了,韩信。”


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角: “有些什么东西被忘掉了。我想把他们找回来,你明白吗?”


“我为什么会在这座岛上,为什么会叫刘邦,我来自哪里……这些都是我得去找回来的东西。你是谁你不告诉我,至于我是谁……我也不能告诉自己。”


他笑着: “你说,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?”


黑暗里韩信低头去吻了他的唇角: “没关系。我帮你。”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

—TBC.—


      
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心情不好影响摸鱼质量……哎。下次再改好了。
日渐拖成长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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